采访时看到这张照片,我的心不禁为之一动。在昏暗破旧的老屋里,赛岐派出所年轻的户籍窗口民警范琴玉手持着指纹采集仪半跪在一个老妇人前边,副教导员詹位荣在老妇人身后搂抱着她,牵着她的手在指纹采集采集仪上采集指纹。满头白发的老妇人瘦小的身躯完全蜷在詹位荣的怀抱中。虽然房屋光线昏暗,手机拍的照片质量也不好,但这一真实的场景却让人感觉温暖。照片背后的故事要从2020年12月初说起。
哑巴
哑巴,没人知道她的真实名字,旧的户口底册里登记的名字就叫“哑巴”。
户口底册同时还显示1988年第一次申领身份证时,该人因残疾的原因暂缓发放身份证。从户口登记的年龄上看,哑巴现年已74岁了。她原来有个丈夫,但十多年前去世,没有子女。原户口随丈夫落在赛岐镇某个单位的集体户中,但近年人口普查,多次多方寻找未能找到该人去向,依照有关规定,单位就申请注销了长期下落不明人员的户口。
2020年12月初的一天,一位陈姓中年男子到赛岐派出所,手持户口簿想帮他的婶婶申领身份证。户籍窗口民警一查询,发现被注销户口多年的“哑巴”重新出现了。按规定派出所立即开展核实调查为其恢复户口。包片的副教导员詹位荣将陈先生请到办公室,了解“哑巴”的近况和人户分离情况。
上世纪七十年代,陈先生的叔叔老陈在赛岐镇某单位当炊事员,一天老陈在街上遇到一个流浪的聋哑女人,就将她收留,后以妻子的名义帮她在赛岐落了户,因不知其来自何方,姓啥名谁,只好登记姓名为“哑巴”。但该女除了聋哑外,精神也有些不正常,深居简出。办理第一代身份证时,由于残疾的原因,无法拍照,身份证也就一直未领取。这世纪之初,老陈病故,无子女,哑巴生活不能自理,老陈家的侄子就将婶婶接回潭头镇渔溪洋老家安置,将近二十年哑巴再也没有回到赛岐。原单位人事变动、单位搬迁,很少人知道哑巴的下落。现在哑巴年岁已高,老家侄子想帮她办低保、残疾等证件,所以就到派出所来申领身份证。
轮凳
哑巴住在潭头镇渔溪洋村一幢老房子的厢房里。詹位荣在陈先生的引领下来到哑巴住所,在昏暗的屋角,他看到一个近乎匍匐在地上的老妇人。屋里没有床,铺子打在地上。
陈先生介绍,哑巴被接回渔溪洋老家后不久摔伤,脊椎骨折断,无法站立,连头都不能抬,根本上不了床,只能打地铺。本来瘦小的老人再佝偻着身子,完全缩成了一团。由于拐杖用不了,她只能依靠一个小轮凳撑着挪动,累了就坐在小轮凳上歇歇,小轮凳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詹位荣试着接近她,想观察她的面貌。但她长期未接触生人,一见有人接近就显得局促不安,为了不过分惊扰哑巴,詹位荣向村里和邻居进一步了解她的情况,哑巴确实是陈先生叔叔的妻子。随后,詹位荣返回赛岐镇,向街道、单位了解哑巴的情况,知情的人不多,几经周折,有几个年龄比较大的原与老陈同单位的同事证实了哑巴妻子的存在。接下来,民警还要进一步确认现住在潭头渔溪洋村的哑巴与当年炊事员老陈的哑巴妻子是同一个人。
照片
聋哑、精神不正常,再加上脊椎严重弯曲,头无法抬的残疾人,要拍到一张她的正面照片有多难!
“我和另一名辅警拿着手机不断拍,每人都拍了几百张照片。”詹位荣给我展示手机中的照片。
为了给哑巴拍到一张脸部的照片,以便知情人辨认、办理落户审批和申领身份证,詹位荣又一次来到了潭头镇渔溪洋村。他让村民帮助拉好一张白色的背景布,然后将哑巴引导坐在前边。坐在轮凳上的哑巴不足一米,头还俯着,而身高一米八多的詹位荣,要压低到怎样的高度才能拍到她的脸部,大家可想而知。我在他们的手机中看到一张詹位荣帮哑巴拍照的照片,他几乎就是坐在地板上。詹位荣是福安市公安局蓝光篮球俱乐部的主力前锋,在球场上腾挪跳跃、突破上篮是何等矫健威猛,而为群众服务又显得那么专注细腻。我笑着戏称他是能拿绣花针的猛张飞。詹位荣对我说,像这样的残疾人,如果我们不帮她,就没有人能帮到她。他说的话我完全理解,一方面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另一方面是我们的情结所在。
怀抱
经过照片辨认,单位出具了证明,证实照片上的人是老陈妻子哑巴。配合民警多方取证的材料,很快恢复户口的审批就办下来了,现在就是给哑巴办理身份证。
“12月23日,那天下雨,我第三次去渔溪洋村!”
詹位荣这次带着户籍窗口民警小范等人前往,同时还带了离线指纹采集设备。
“办理第二代居民身份证需要采集指纹,我们也做好采集困难的准备,但没想到这么难!”户籍民警小范回忆说。
詹位荣一行到村里后,陈先生等人配合采集指纹,但哑巴却十分惊恐,极力反抗。陈先生拉着哑巴的手往指纹采集仪上按时,哑巴吓得发出野猫受伤时的嚎叫,极力挣扎,把手缩回去。
“指纹采集仪需要手指静放约好几秒钟,并且要将手指的边纹都采集到,正常人有时候采集都不一定顺利,何况无法沟通的残疾人。”小范说:“而且每个手指要采集5次,一双手要采集50次!”
陈先生帮哑巴采集指纹失败了,詹位荣绕到了哑巴的背后,将她抱在怀里,然后用手拉着哑巴的手指一个一个地采集指纹。于是就有了前边那张特殊的指纹采集照片。
“大冬天,又下雨,挺冷的,但采集完指纹我全身都是汗!”詹位荣笑着说。
我们知道他笑容背后的艰辛,也理解只有亲人才有的拥抱动作。
“我们怕采集到的指纹不合格,就近去了潭头派出所上传数据,经电脑校验,指纹和照片都合格,我们才松了一口气!”詹位荣说:“身份证过两天就可以寄给陈先生了,这样哑巴就可以顺利办理各种证件,也可以享受到国家的惠民政策了!”
在我们的采访过程中,詹位荣一直强调这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无论哪个警察遇上了也都会想尽办法帮助哑巴,我很认可这一说法,就是有千千万万这样在平凡岗位上尽责履职的民警,我们警察才把根深深地扎在群众之中。
离开派出所后,我脑子里一直都在浮现着那个怀抱老人的场景,突然想起阎维文唱的那首《警察情怀》:“带着父老乡亲的期待,拼搏在没有掌声的舞台,无处不在,无时不在,到处有我们人民警察闪光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