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大北岭的云漈关,现多称降虎寨,古时是扼守福州城的要道,也是学子进京赶考的必经之路,保留着几近完好的古道。
过去,降虎寨代表着一种偏僻。村里能迁走的年轻人都走了,留下的几乎都是年迈者的身影。原住民倾所能搬离,而有些城里人带着无限憧憬争做这里的新村民。
2016年,黄白黑和阿埂夫妇来到降虎寨,被这里残存的古寨门楼和荒芜的古道给留住。在古道旁搬石运沙,在一片废墟中一砖一石建起了古村落里的一家石头民宿。
他们并不是这个村里资格最老的新村民,却是在这里踏实生活的新村民。
黄白黑和阿埂的问石台民宿,在福州大北岭海拔513米处,这里的故事,最早可以从北宋时古驿站云漈关的驿马铺开始。
从公元1058年算起,第一批驿马已经出发了九百六十多年。明朝以后,驿站变成军事要塞,驿马铺变成军马棚,直到1949年。
再之后,古道、城楼和马铺逐渐荒芜。曾经人声鼎沸的古街,商铺与客栈不见了,赶考学子也不再从古驿道进京。
树木林草日渐繁盛,白鹇和野猪会不时出现,恐龙年代的的桫椤成片生长,种类繁多的昆虫散布林间,山中万物葱葱茏茏。
黄白黑凭一己之力,在千年古寨的喂马铺废墟中建设着自己理想中的“石头城”,安放自己四散流离的石头,恢复古道上学子的身影和朗朗的读书声。
随着问石台民宿营业的正式进行,黄白黑夫妇也找到了在古村落长期驻守的生活步调。
对 话
《闽声》:聊聊黄白黑吧?
阿埂:黄白黑被大家爱称为“老黄”,出了名的石痴(颠)。在做问石台民宿前,为了安放他四处收集的天然奇石,他做过五六处不同文化主题的奇石艺术馆,从汉唐文化城到三坊七巷又到芍园一号再到黄铺村,十余年里,黄白黑四处奔波。
至今,他的石头们还四散各地,少量在问石台的石头也只能暂时堆叠在院子里。
老黄对天然奇石有拼尽全力的狂热,在我眼中比他的性命还重要,这样的情况下我投不了反对票,能做的只有保持沉默,把他当成一种现象来观察。
十多年过去了,回头看这一路,说我对他那些行为的反对或理解都不是最重要的,倒是发现我们在相互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所缺乏的品质,这更益于我们相互之间的彼此塑造和成全。
这算是一份收获。
《闽声》:民宿的建设和装修都是黄白黑一个人完成的吗?
阿埂:最早是老黄一个人没日没夜用一块块石头垒起来的,后来眼看着一个人实在力气有限,工程遥遥无期,还是找了专门的人来帮忙。
房子整体按照老黄意思修缮加固,尤其是墙上的石头,都是按照他要求垒。不过,有很多地方老黄不满意,说走了样。
室内设计由多维设计公司的林洲完成,他也是我们的朋友。某一天听说我们在山上修了个石头房子,上来看过后,就要求要帮我们设计房间。
这让我们惊喜又意外,当然也非常荣幸。最后呈现的效果,是出乎所料的满意。
《闽声》:你和黄白黑是专职在经营着民宿吗?
阿埂:黄白黑一周有5天在城里上班,周五和周末才回到山上。我在村里谋了一份兼职的工作,给村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每天都在山上。
所以,民宿基本是我打理,黄白黑辅助做些苦力和劳力,发挥他动手能力强,吃苦耐劳的优良品质。
《闽声》:民宿经营情况如何?
阿埂:我们没宣传,也没上平台,全靠朋友圈的扩散。朋友推荐朋友,客人在一直增多。如果每天爆满,也不是我们能承受的,毕竟接待能力有限。目前,是在我们有信心把客人招待好的范围内。
客人主要集中在周末、寒暑假和节假日,这也是由我们的客群性质决定的。
《闽声》:“问石台”民宿以什么样的客群为主?
阿埂:我们接待的家庭户比较多,常常三五个家庭结伴来这里度假,孩子们在院子里做些手工或者和父母一起到古道上徒步,寻找植物和昆虫,还可以观鸟。
也会有一些结伴来山里住的年轻人,三两人到山里住几天。这些来山里的年轻人,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就是喝喝茶、放空、发呆。
这可能也就是现在网上说的“避世游”。一不小心,我们也跟了个潮流。
问石台常态化开放的有5间客房,其中2间是大床房,3间是比较适合家庭居住的LOFT式的家庭房。为了保护客人的私密性,整栋房子一共8间房,有5处不同的进出口。
一楼公共空间有100多平方,与院子连在一起作为公共活动区域,有多处泡茶台,也有读书、会客区域,厨房和餐厅的空间也很充裕。
厨房适合一展厨艺,餐厅事实上也是多功能厅,用餐之外,还可以做分享会、培训会、观看大屏幕投影电影。
之前,我们在这里做过意式红酒分享会、青红酒品鉴会、野蛮生长研学课。
《闽声》:有遇到什么具体的困难吗?
阿埂:在山上做民宿最大的困难是缺人手。山村里的青壮年都进城读书、谋生去了,下一代也带走了,留下的全是七八十岁的老人。
这也是现在乡村振兴遇到的共同难题。
民宿的业态注定了它仅仅是一个微利行业,主要满足我们自己对乡村生活的热爱,对外开放的部分,可以与同样喜欢乡村的朋友们一起分享。
因此我们在请帮手的时候,需要核算经济成本。在请不了店长、管家、厨师和维修工等等的情况下,需要自己扮演这些角色,再请钟点工来辅助管理,才能保障经营的长久维持。这也是民宿需要提前预约的原因。
《闽声》:营业以来,有什么印象特别深的人和事吗?
阿埂:有几个北京的家庭在网络上搜索到我们。去年五一长假组团飞过来。他们的孩子热爱昆虫,在我们的山里做了几天的山野调查,也观察到了恐龙时代的珍稀桫椤。
这些爸爸妈妈们对我们的认可与友好让我们十分感动。暑假是孩子们的小学毕业季,本来约着暑假让孩子们单飞过来,后来因为北戴河一项非常难得的昆虫调查活动才改了计划。
我们相互惦记,有好消息也会互发。2022年台风引发特大暴雨时,他们关切地来询问我们的安全。后来北京的大洪水,我们也十分惦记,第一时间发出问候。一次机缘,可以成为一辈子的朋友。
之间有个剧组的演员滞留在我们这儿,也爱上这里,邀了朋友一起来住,拍完片子还想再来,说我们这里是现实的“世外桃源”和当世的“隐居”模版。
▲客房实景
“每次收到这样的评价,都非常感动,也觉得自己并非在简单的做民宿经营,而好像是为大家搭建了一个精神的家园,现实的梦境。”阿埂说。
因为工作,老黄匆匆赶回了城里,所以和阿埂聊了许多,关于老黄、老黄的石头、民宿、隐居和梦想。
在大山深处,被时代遗忘的古道旁,阿埂和老黄用他们的真诚、热情和热爱,为他们自己和大家筑起了安放灵魂和梦想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