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蚬子: 光脚走天涯,蟟囝也上桌|闽声
2023-11-17 09:15 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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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大樟溪传统捞蚬子场景

(摄影:菩提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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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本地有句老话“光脚走天涯,蟟囝也上桌”,意思说穷人也能闯天下,就像蚬子一样,虽然便宜,也算一道菜能上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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蚬子,福州话叫做“蟟囝”, 也有写成“纽囝”,“纽”是更形象化的说法,意思蚬子长得形状大小和纽扣一般。

蚬子一直是福州人餐桌上价格亲民的常客,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一斤五分钱,到后来一两块,现在也不过七八块一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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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鲜的蚬子


本地有句老话“光脚走天涯,蟟囝也上桌”,意思说穷人也能闯天下,就像蚬子一样,虽然便宜,也算一道菜能上桌。
福州过去还有一首儿歌:“妹啊妹,做人媳妇真金贵,一粒蟟囝咬两嘴”,形容过去当媳妇的不易,即便便宜到轻贱的蚬子,媳妇还要分两口下饭。
蚬子虽然便宜,但也是道“荤菜”, 淡水贝类中味极鲜者。
最经典的是用蚬子煮锅边糊(福州话“鼎边糊”)。蚬子在柴火锅里烧开取其鲜味,再把磨好的米浆沿着锅边一圈浇过去,米浆在锅边烫成干皮后用锅铲刮到汤里,加芹菜、葱、虾皮、香菇等作佐料,烧开后起锅就是最地道的锅边糊了。

早餐锅边配油饼,支配了无数老福州人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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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鼎边糊 图 / 小红书@银河漫游指南


除此之外,日常福州人也常拿蚬子做汤,蚬子性寒,清热解毒、滋阴平肝,用蚬子加姜煮上一大碗汤来喝,平肝又补钙。

爱喝酒的人,第二天起来如果喝蚬子汤,还能解宿醉。做汤之外,还有炒和腌,也很代表福州的地方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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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蚬子汤  图/ @菩提守望


用上福州本地人热爱的调味料酒糟爆炒蚬子,叫蚬子爆糟;洗净的蚬子浇以滚水,至蚬子口开一缝,然后倒入用姜、蒜头、小葱、红辣椒、生抽、料酒、糖等调成的汤汁中浸渍,叫醉蚬子,或烫蚬子。

醉蚬子也被视为最懂行的吃法,因为蚬子仅烫至断生,肉嫩,并且口仅开一缝,最大程度锁住原味,入口更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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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蚬子 图 / 小红书@野乌梅


日本一家化妆品公司曾经做过一个日本女性“美肌”排行榜,岛根县连续3年拔得头筹。分析报告中指出,岛根县盛产河蚬。河蚬富含鸟氨酸,能够促进肌肤新陈代谢,让皮肤光润。
福州人也爱吃蚬子,不知道如果国内也做类似的排行,福州女性会不会榜上有名。果真如此,或许可以是福州这个城市品牌自我营销的一个新卖点。

福州人爱吃蚬子,也懂蚬子,视它为“难以与外人道也”的本地本味,把外地人吃不习惯视为当然。这种小小口味上的自珍传统,自然也是这个地方山水养育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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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江 / 图@任佳灵

福州处于闽江中下游,这一带曾经是一个大海湾,新石器时代遗存属于“贝丘文化”, 代表性的如离福州市区不远的昙石山文化遗址,考古发掘时地层中都有大量贝壳堆积,它们有魁蛤、牡蛎、小耳螺、蚬子等,也就是说新石器时代开始,福州的先民已经把蚬子等贝类作为重要的食物。

小小蚬子吃了几千年,这样古今共同的口腹之欲,往往很共情,福州本地人在昙石山遗址博物馆参观,最啧啧意外的反倒是这些菜市场天天要见的平民水产,先民的形象一下子鲜明亲近了许多。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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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蚬子产在闽江下游,更准确说是闽江的福州段流域。

2003年出版的《福州市名产志》中讲到,“闽江大樟溪口至马尾段是全市河蚬主产区”,因为闽江流到这一段,水流平缓,河底又是流沙,水质和沙质都很好,产的蚬子色如田黄,外形饱满,最为肉肥味鲜,是蚬子中的上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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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樟溪  图 / 任佳灵


元朝时候,生长在北方的诗人萨都剌到福州为官,就留下过“潮水通城蚬蛤肥,万株红荔艳晴晖”的诗句,这个曾经被视为“偏远”的南方城市,用鲜美的物产,如蚬子、蛤蜊,以及“水果之王”荔枝,打动了这位诗人的心。
事实上,蚬子对自己生长的小环境很敏感,它在闽江下游的具体产区、产量及品质,随着水质泥沙变化等因素,会随时变化。
前两年一次去仓山淮安分水岭的闽江边闲逛,恰好遇到一艘渔船泊在岸边沙地上,下来两位渔民,肩上扛着满袋闽江上新捞上来的蚬子。

与他们聊过之后得知,这里是与他们固定合作的经销商交货的点,通过经销商贩,这些新鲜的蚬子很快就会出现在周边一带的菜市场。


据一位年轻的渔民说,天然产蚬子的地点一直往闽江上游走,前两年还在淮安这一片,现在要到闽侯竹岐白沙一带,上面水更好,沙质好。但捞蚬子的渔民,多是乌龙江下游一带的,南屿尙干到峡南,乃至马尾都有,多的时候有二三十艘往返。
个人的经验来说,闽江下游只要是水流相对平缓的河段,基本都有蚬子,水质好、洁净沙底的地方,蚬子更多些,色泽金黄;泥沙底的,蚬子就偏黑色;水流急一些的,蚬子就扁瘦一些。

因为蚬子是一种滤食性的动物,以水中的藻类、浮游生物和有机碎屑等为食,水流急了,这些食物就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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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鲜的蚬子 图/任佳灵



所以,福州谚语说“打赤膊吃蛤,穿棉袄吃蚬子”,夏季洪水多,江水大而急,蚬子就不好,“瘦”;冬天水少缓,这时的蚬子养的肥而鲜美,肉质饱满。
还有老话说“菜花蚬子清明螺”,意思说经过一个冬天,春天油菜花开的时候,蚬子是最肥最好吃的,而清明时候,吃螺风味最好。再往后,天气热起来,这些河里的贝壳类吃起来味道就次了。
这种经验现在似乎也不完全适用,因为闽江修了水电站,下游的水量缓急是受人工调节控制的,感觉蚬子并不鲜明地体现出过去那种明显的季节特征。
就蚬子本身生长特性来说,它是一年到头都有的。

五到八月为繁殖盛期,此时如果去闽江边游泳,有很可能会在岸边河床底遇到一种白色粘液状物,它就是蚬子幼体,它们一段时间后会钻入水底沙层下生活,只露出水管进行呼吸和摄食、排泄,通常来说,蚬子3个多月就可以长到一厘米宽,捞上来就可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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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捞蚬子的老人  图 / 任佳灵



人工养殖是人类对一切可食用动植物的必然诉求。在可查阅的史料中,一般都说福州人养殖蚬子的历史已经有400多年。

100多年前编写的小学堂乡土教材《侯官乡土志》中也讲到,“蚬即蟟、临江插竹霸,购种贮其中以养之。生涯极蕃,谓之蚬埕。”
因为蚬子会水着水流冲刷泥沙而不断位移,为了避免蚬子“跑路”,最早应该是渔民想出了在河滩投石插竹建造蚬埕,以围住蚬子的办法。后来才进一步发展为人工移植蚬苗,在固定的蚬埕人工养殖。

根据资料记载,上世纪50年代,福州市有蚬埕近0.5万亩,到2000年福州市养蚬面积增至2.5万亩。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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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养蚬子有一些具体的记忆,因为大舅舅就曾经是承包蚬埕的。
他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承包了村里蚬埕,就在福州上游不远处一个叫鲤鱼洲的沙洲处。
印象中那里江面开阔,浅而平缓,岸边长着旺盛的水蔥和蓼,夏天表兄弟几个会去那里游泳,淌水下去走出很远也不过没过腰间,脚底都是细密的砂砾,每一步几乎都会踩到蚬子硌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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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渔民在闽江打捞蚬子 / 图@菩提守望


随便俯下身去,抓一把沙上来,沙漏过指缝,很快就会看到纽扣大小色泽金黄的蚬子出现在掌心。


当时并不稀罕,我们更热衷的是在这样浅水滩的地方,偶尔抓到被我们搅晕了头的大鱼,晚上就可以加餐了。
后来读了书,生活在了城市。虽然蚬子还是年年在吃,但人却离闽江远了,不再能够花上大把大把的时光亲近它。

今年难得一次,跟着一个还在村里生活的朋友,坐着他的渔船跑到闽江中一个沙洲小岛玩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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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 / 小红书@摄影路人乙


渔船泊在沙滩上,夕阳斜照,倦鸟归鸣。
我挽起裤腿,从船舷跳下水去,当脚底板踩到沙,并快速陷入下去的那一刹那,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我知道,脚底硌着的那个东西,是蚬子!
就那一刹那,突然感觉有种流浪多年,重回故乡的熟悉与亲密。

这真的是奇怪又美好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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