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福建酿红曲黄酒的地方多,名字也五花八门,但酿后不“煴”的青红似乎只有福州及周边部分地区有,成了福州独有的风味,多少福州人的故事也沉淀在了青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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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底,父亲过世了。以前,家里的青红酒都是父亲负责酿的,这年冬至,我第一次接过了他酿酒的责任。
我家在福州闽侯上街,按老的说法,这里叫西门外,福州西郊的意思。这里酿家酒的方法,大致与福州城区一致。时间基本是在冬至前后,烧起平时不用的柴火大灶,铁锅上放着松木制的大饭甑,蒸着淘洗干净浸泡过的糯米。一般来说,选用的都是闽北产的圆糯米,福州话叫做“黍米”。糯米蒸熟了,两人抬起大饭甑,倒在透气的大竹匾中,摊开后晾在厅堂,或门前空地上,及时翻动,让它尽快凉透至常温。
▲ 刚蒸出的糯米
图/菩提守望
凉透的熟糯米,倒入事先装好水和红曲的窄口大肚瓮,也就是大陶缸中,封口。之后隔几日翻动搅拌,让红曲和糯米充分接触发酵,搅拌三四次后就不动它了,缸口封实,差不多经过60天的自然低温发酵后,青红酒就算酿成。
▲青红酒酿成 图/菩提守望
青红会褪色,存储时间久的青红会从刚出时候的鲜红、褐红变成清亮的黄调的琥珀色,有些好几年的,甚至迎着光看,还会泛出青绿。
这种酒,只要保存得当没有变味,就是福州人心中不可多得的家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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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不少地方都有红曲加糯米酿的米酒,按照现在正式的分类叫法,都叫红曲黄酒(与浙江产的黄酒区别在于,浙江酿的黄酒采用麦曲进行发酵),早在上世纪 80 年代的鼎盛时期,福建几乎每个县都有一个黄酒厂。
“青”,在福州话里是“生”的谐音,“青红”,意思是生的,只经过自然发酵的“红色的酒”,煮沸过的,则就是相应是“熟”的,成了“土黄酒”。
▲ 手作青红酒
图 / @失控的乌鸦鸦鸦
清末福州文士郭柏苍(1815~1890年)写过一本《闽产录异》,其中有一则专门介绍福建的酒,还未见提到“青红”,倒是吐槽道:“榕城市沽之酒,称‘六红’称‘行老’‘行老’有二种:曰‘桂’,曰‘桃’出窝即卖,饮之害人。”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郭白阳,是郭柏苍的玄孙。
▲青红酿造图 图 / 宏盛闽侯酒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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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 / 草西猪猪
福建产的很多红曲黄酒,现在在大家的印象中,都是作为做菜的佐料酒,也是商超货柜上常看到的,如出名的“福建老酒”、“闽江老酒”等,但讲究的福州人心里,青红作为调料与它们是不同的,加入更有“鲜劲”的青红,作出的福州菜才够正。
吃一碗福州线面,总要最后浇上一勺的青红酒;平日炖鸡、鸭、上排、猪脚之类,也要加点青红酒提味;最极致的用青红全酒炖,比如全酒炖猪脚、全酒炖鸡、全酒炖蛏,不仅味道香醇,还被视为大补。
但现在福州的小酒馆,也有年轻人发明出了冰镇青红的喝法,开辟了颇为时尚的新境。
▲ 冰镇青红
图 / @中国青红
酿青红,还有一个副产品,也成了福州人偏爱的做菜佐料——酒糟,这也早已有之了。宋代笔记《鸡肋编》卷下载 :“江南闽中公私酝酿,皆红曲酒,至秋尽食红糟,蔬菜鱼肉,率以拌和,更不食醋。”
▲ 图 / 游八闽
从小到大,母亲在青红酒酿制完以后,剩下的酒糟除了例行分送亲戚邻居,自己也都会留好一些,加点盐保质,密封装在瓶瓶罐罐里,常年备着,酒糟肉、爆炒糟鸭、糟羊肉、红糟醉油鳗、红糟黄瓜鱼、做蟛蜞酱……酒糟,甚至被视为了福州菜的灵魂,用法细分之众以致形成谱系,炒糟、闷糟、炊糟、炝糟、爆糟、醉糟等等。
▲糟鱼、糟肉、糟鸡 图 / 游八闽
所以,去福州人家里做客,如果碰上这样的情形,是不必惊讶的。主人拿出青红酒与你共品尝,同时端上了青红酒炖的菜、青红酒糟炒的菜,而蘸料则是一份红糟入味制的螃蜞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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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想到此,青红于我,多了更多滋味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