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岁冬天，听闻山上陈如山的工作室开了梅花， 我就乐呵乐呵地上去了——我惦记他山上的鸡不是一天两天。
就着梅花吃土鸡
那是年尾的一个阴雨天，摄影师程老师带着我一同进山。车子出了福州市区往森林公园绕山而行， 不过十来分钟便到达石牌村。
村子有几百年历史，到如今人虽不多，规整得倒 是不错。村子的尽头，一条小路沿坡而上，坡的尽头就是陈如山的个人工作室。偌大一个铁门， 摁个喇叭，门从左向右缓缓推开。入目先是一堵 “记忆中”的老土墙。
下了车，沿屋檐廊下绕行到前头，钢结构带着玻璃整面整面地落在眼前。阴云里偶尔透出的光打在玻璃墙上，再映照着院子里的梅花和女儿墙外的山林，简直就是一幅山居风景画。
群山环绕的茶室
走下石阶，两个鱼池一左一右，三株20年的老梅树在这个季节低敛盛放。从腊梅丛中往外看， 墙外满目翠色，村里的竹林就在脚下——还没吃上土鸡，我已经爱上了这个地方。
陈如山在右侧的茶室门口招呼我们，他已经开始 咕嘟咕嘟煮着普洱。茶室的院子里，工作室的管家大叔已经用一只铁锅炖了一早上的土鸡。
周围是大片菜地和树林
几个人在群山环绕的茶室中喝了满满几壶茶。临近中午，大叔端上陶锅，我们移步饭厅，桌上 已经摆好了高脚杯、白酒杯和其它碗筷。手做的 粉丝泡鸡汤和他们自己种的菜几乎让我的矜持破功。
同行的艺术家曾汉说，今天发朋友圈不能说鸡，只允许说梅花。但我心里装着的满满都是那 一碗带着梅花香的土鸡汤。
梅花树下炖土鸡
爆改老民宅
几个月后我再上山，陈如山给我看了他整修前旧照，才知道网络上所谓的“爆改民宿”，跟我眼前这栋占地四亩、建筑面积一千多平的“民居” 相比，是多么不值一提。
从村子往上的半山，以前没有路，只一条河，还有一整片遍生的竹子，挖掘机都爬不上去。陈如山一发狠，往河里填了四千块钱的石头，让挖掘机爬过去，然后从河边一路往上，挖到院子里，生生清出一条道来。
改造前的老宅。原先不通路，挖掘机都开不进来
挖掘机开出一条路
当时的老宅子破旧不堪， 院子里的女儿墙只剩下两截，大约四米。主体建筑已经塌方，只剩下三分之一还留着墙体，“这里面只有四根柱子，柱子下面的石头，只有四块留着，其他一个都没有。”
所有的门板木墙烂的烂，损的损。他托人运上来几大卡车的旧木料和老石头，将老宅子的柱子、木墙、石阶全部替换。光光老石料， 花在这栋老房子里的就有几十万，这个数字是当初陈如山做改造之前的“总预算”。
爆改后的老宅
没想到真正改造起来以后，大笔的钱花在基础建设上，马路先修一条到门口，再牵个电线，隔几天又打一个水井，屋顶用的老瓦隔段时间就要重修，不然就会漏雨——看得到的、看不到的地方，里里外外都在持续打破预算。
考虑到木头的承重力和变形的可能性，除了几个支点的柱子外，外墙全部用指厚的钢板，这又是一大笔费用。七年下来，改造从未停止过，到现在陈如山还在持续折腾。他喜欢老物件，中堂位置的雕花擦干净留着，两块堂板卸下来改造成大长桌供吃饭和开会使用。
改造后的陈如山大漆工作室
堂后位置隔出来，做了一间榻榻米，装了地暖，置了茶几，供日常喝茶休息使用。左侧的两间做了他的产品展示区，右边的两间则是他干活和写字的地方。
“怎么这么执着于这个地方？”我问他。
“这儿看着舒服，很喜欢，就一直改造下来了。”他说。
“山大王”的日常
“你喜欢的生活，要自己去创造。”他一边巡视他的“领土”，一边同我说。
一拐角，他领我去看他的屋后。宅子是在原来宅子的“点”上搭建的“线”，又构建起“面，陈如山不太敢动结构，大部分都保留原有。他最不敢动的就是屋后的山体，最多就除除芦苇，让蕨类和青苔生长得好一些。
老宅改造尽量保留原有大结构
当初为了做卫生间的排水，他引了两根管道下来，结果雨水连绵下了两周，屋后的墙体塌了一整块。他不愿意用水泥去填，只好希望青苔和蕨类们能把缺的地方补起来。而墙下，他又折腾了几车老砖上来，沿着排水渠贴了一圈，现在看去，砖上青苔长得绿褥可爱，“这一块长青苔特别棒。
室内要摆设的时候，拿进去，又放回来，用米汤养一养，又能活在这个地方。”茶过两泡，“山大王”陈如山起身带着我又逛了一遍宅子。
山居日常
山道旁的角角落落，他一一指给我看：“这是中午吃的菜，我特别爱吃，专门种了一大块；这是薄荷，夏天的时候可以摘来做饮料；这片种的是茉莉花……”
后山还有满满一圈的鸡。二三十只母鸡，每天的蛋都有一大篮子，还有一群小鸡仔跟在鸡妈妈身后，听说这批小鸡得到八个月后才能吃。山上的时间过得特别快，等我们聊完天，吃完摘的野果，已经到傍晚。
山里的安静和精致，体现在山大王的所有日常里
山上天气变化不定，一会儿晴一会儿雨，还有时不时的太阳雨。我们决定趁着天亮下山。我依稀记得，去岁那次下山的路上，雨已经散尽，路面有点湿，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还萦绕着几团绵雾。这次并没有雾，但我坐在车上依然感觉好像刚远行回来，又似乎才要出门。
我不知道要去往哪里，但知道要出行。
这可能就是每一次向山而行带来的礼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