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甑饭留香
2022-05-22 16:28

在我老家,所有的菜无论怎样,如果没有一碗可口的米饭压阵,都是有点虚空的。我们在赞扬一碗好菜时,经常说的是,真好吃呀,忍不住就多吃了几碗饭。看,评价菜好不好,是以能否多吃几碗饭为标准的。所有的重口油腻都在米饭的感召下化成令人陶醉的享受。所以,米饭在我们的饮食文化中是非常重要的。煮好一碗米饭,美食就成功了一大半。

闽东的甑饭,是山区美食的基础。米饭有很多种类,不同地区的人,对米饭类型的偏好不一样。在家乡人看来,好的米饭应软糯但不粘连。闽东山区海拔较高,种出的稻米本身就柔韧性较强,再加上饭甑的炊制,更是粒粒分明似珍珠,配上自家地里的小青菜,边吃边看竹林萧萧,微风拂面,幸福感油然而生。

饭甑一般呈上大下小桶状,中间用竹篾编织的藤条捆住,两侧有耳方便端持,有盖,底部有镂空底盘让蒸汽透过。它通常用杉木制成,闽东山岭遍植杉木,取材方便,而杉木纹理通直,结构均匀,不翘不裂,非常适合作为饮食用具。

记得读小学二年级时,天还没有完全亮,我就习惯性地起来了。而奶奶呢,在朦胧月色尚未退却之前就早早爬起,为的就是这一日三餐。要知道那时做一餐饭需花不少时间,我就充当了烧火工的角色。

我揉着惺忪的睡眼拖着步子到厨房,一屁股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像往常一样,我先用两只粗糙的小手刷燃一根火柴,然后赶紧拾起一撮松毛,一点,一伸,灶里就噼里啪啦地燃起了火。说到这可能有人会问,为什么我的手小小年纪就粗糙了呢?因为那松毛——作为最好的引火材料,是我在双休日和小伙伴们一起上山用筢子筢一堆,然后用穿了两个洞的蛇皮袋装起来,再扛回家的。有时候要翻山越岭寻觅掉落的松毛,因为附近山上的松毛全被我们一扫而光了。后来也就习惯这样来回奔波,每次满载而归时,奶奶最是高兴,夸我能干,还给我准备了各种好吃的。当然我的小手还要干其他农活,拔猪草、晒地瓜干、洗衣服等,都是我放学之后的必修功课。

开始蒸饭了,奶奶把米捧到灶前,用井水淘米。淘米水可不是说倒就倒的,用处大着呢!这种水呈酸性,带有米表皮的营养,用来浇灌植物,会有不错的效果。淘米水的水分子可以很好地分离油垢、清理碗筷、去除案板异味、洗掉菜刀上的铁锈等。

淘完米之后,把生米放入烧开了水的大锅中,然后不停地搅动,以防米饭粘锅。煮至六七成熟,将半熟的米饭用笊篱捞出,放入小簸箩滤干水分,锅中剩下的只有米汤。说起这米汤,也是我童年甘之如饴的美味,黏黏糊糊,不稀不稠,带着稻香的沁芳,从喉咙滑入胃中,十分舒心。奶奶常常打个土鸡蛋浇在米汤上让我慢慢喝下,那种鲜甜的味道至今难忘。

接下来就进入蒸饭环节了。奶奶将沥干水分的半熟米饭倒入饭甑,铺匀整后用竹筷子插几个洞让米饭呼吸,然后盖盖蒸熟。我依然在默默地烧我的火,往灶里放入大柴角——也是我从山上砍回家的,晒干,劈成长条状。柴角是不容易熄灭的,我的任务就是保持匀火。趁着火势,我常常把家里的地瓜或芋头偷偷丢进灶中烤。双手拄着火钳,下巴放在手背上,笑着,甜蜜地、迷迷糊糊地打着盹。我的小脸被从灶膛中射出的火光映衬得通红无比,炽热可感。直到朝阳从东方升起,它的光辉透过灶前的窗台爬上了我的后背,驱赶了凌晨五点半的昏暗。煮饭、蒸饭的时间长,会烧掉一定量的柴火,在夏天,柴火产生的木炭会被放入密封陶罐保存起来,留到冬天使用,而在冬天,灶里产生的木炭则直接铲到火笼中取暖用。

当热气从饭甑盖的缝里冒出,米饭也差不多熟了。我踮起脚尖,打开饭甑上面的圆形木盖。米饭中立即散发出大量的热气把厨房填满,我仿佛是孙猴子在腾云驾雾一般。随着热气一起溢出来的,还有沁人心脾的稻香。再看甑中的米饭,粒粒饱满,可以用筷子单独夹起,真是让人胃口大开。

端起一碗晶莹透亮的饭甑饭,再配上清脆可口的时蔬,怎不怀念那时美好的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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