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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愈《与于襄阳书》读后
2021-05-16 08:09

韩愈连续三次为求仕进而上书宰相,而且时间挨得很紧,第一次上书后不久,就有《后十九日复上宰相书》,过了十天,又有《后二十九日复上宰相书》,尽管有人非议,称之“躁进”,我却表示理解,认为难得其有底气又有勇气,而且说得义正词严,与那些为求官要官而低三下四承颜候色的人迥然有别,故不以其为非。他的《与于襄阳书》读后,却是很不以为然。尤其是向于襄阳叙说“先达之士”与“后进之士”那段话,更使人倒胃。

韩愈是这样说的:“士之能享大名、显当世者,莫不有先达之士、负天下之望者为之前焉。士之能垂休光、照后世者,亦莫不有后进之士、负天下之望者,为之后焉。莫为之前,虽美而不彰;莫为之后,虽盛而不传。”

这段话中,有两个对应的词,一是“先达之士”,即已经占据权位的读书人;二是“后进之士”,即尚在仕途底层苦苦挣扎甚至尚未进入仕途的读书人。当然,这两种读书人都是“终成正果”的“负天下之望者”。韩愈认为,“先达之士、负天下之望者”可以提携“后进之士”,使之“享大名、显当世”;“后进之士、负天下之望者”可以帮助先达之士“垂休光、照后世”,流芳千古。没有“先达之士”的提携,“后进之士”极易“美而不彰”,没有“后进之士”的张扬,“先达之士”也将“盛而不传”。韩愈似乎没有真正弄清此二者的关系。“先达之士”是否提携“后进之士”,得看“后进之士”是否真的德才兼备,倘若真的德才兼备,就应相信自己,未必就要眼巴巴地依赖他人提携;“后进之士”是否彰扬“先达之士”,得看“先达之士”是否真的德高望重,如果真的德高望重,则“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也未必要通过“后进之士”流芳千古。如韩愈所说,此二者不是承前启后,而是互相利用,充满市侩气息。

韩愈接着又说,此二者难得相遇,因为“在下之人负其能不肯谄其上,上之人负其位不肯顾其下”,这才使“高材多戚戚之穷,盛位无赫赫之光”。从这封书信看,他是主张在底层苦苦挣扎的“后进之士”需“诌其上”时就诌,需“拍马屁”时就拍的,不要恃才傲物;在上位的“先达之士”为了日后有人为他彰扬使他流芳千古,也得能援手时就援手,能提携时就提携,不要恃权傲才。

韩愈所谓的“先达之士”与“后进之士”有其特指的对象。“先达之士”特指于襄阳,他则以“后进之士”自诩。话说得很含蓄却又很明白,叫作“古人有言‘请自隗始’”,将当年郭隗对燕昭王说的话当作一层薄薄的遮羞布。韩愈也有实际表现,他在那封书信中就给于大人戴了不少高帽子,什么“抱不世之才,特立而独行,道方而事实,卷舒不随乎时,文武唯其所用”云云,几乎好得不能再好。韩愈是相当推崇孟子的,韩愈此文,却在舍弃士之尊严的同时将“诌其上”当作法宝使用,难道居然忘了孟子的“穷则独善其身”?

于襄阳名頔,字允元,河南洛阳人,公元798年(唐德宗贞元十四年)九月以工部尚书为山东道节度使。由于做过襄阳大都督,故称于襄阳。 于頔为人“横暴已甚”却官运亨通,“自以为得志,益恣威虐”;他任襄州刺史时“专有汉(水)南之地,小失意者皆以军法从事”;由于德宗姑息,“公然聚敛,恣意虐杀,专以陵上威下为务”(参见《旧唐书·于頔传》)。如此等等,与韩愈“诌其上”时所言大相径庭。

于是我想,倘若于襄阳真的提携了韩愈,那么,对于这个“公然聚敛,恣意虐杀,专以陵上威下为务”的恶棍,韩愈又该如何帮他“垂休光、照后世”,流芳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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