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电子报
李景让与他的母亲
2020-11-24 08:59

李景让是唐宣宗时的御史大夫,以“孝”著称并流传于世,他自己也当仁不让。有一次宰相蒋伸在酒宴上举杯对客人说:“有孝于家、忠于国者饮此。”李景让在“客肃然”中脱颖而出,拿起酒杯就一饮而尽。与“孝子”相对,李景让的母亲郑氏堪为严母。《新唐书·李景让传》称:“母郑,治家严,身训勒诸子。”《资治通鉴》也字字照录。

李母郑氏在“诸子皆幼”时守寡,家境贫困,是她一个人将“皆幼”的“诸子”养育成人的。因为下雨,“宅后古墙”突然下陷倒塌,露出可装满一船的钱币。郑氏虽穷,却没有见钱眼开,她焚香祝祷:“吾闻无劳而获,身之灾也。……愿诸孤他日学问有成,乃其志也,此不敢取!”如此言传身教,在李景让兄弟幼小的心灵中打下很深的烙印,使他们从小就懂得“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这是郑氏作为“严母”教子之严的主要方面,即严格要求,或可称为“励志”。“严母”之严还有一个侧面,郑氏大概是信奉棍棒之下出孝子的,用现在的话说,属于“虎妈”一族,其教育手段近似严酷。“诸子皆幼”之时,如何发挥棍棒或鞭子的威力不得而知,“景让官达,发已斑白,小有过,不免捶楚”,却是明明白白写在史书上的,而且,李景让这个孝子也很配合:“虽老犹加箠敕,已起,欣欣如初”,这位“发已斑白”的达官,在遭受严母鞭打训诫后的“欣欣如初”状,比老莱子穿五彩衣玩摇古冬“娱亲”更多一层酸楚。

《资治通鉴》载有这样两件事,都是“虽老犹加箠敕”的实例。

李景让任浙西观察史期间,将一位违背他的意志的都押牙杖之而毙,致使“军中愤怒,将为变”。郑氏听说后,就在李景让“方视事”时“出坐听事”,并“立景让于庭而责之”,还“命左右褫其衣坐之,将挞其背”,因为“将佐皆为之请,拜且泣”方才“释之”。尽管郑氏责备李景让时说“国家刑法,岂得以为汝喜怒之资,妄杀无罪之人乎!万一致一方不宁,岂唯上负朝廷,使垂年之母衔羞入地,何以见汝之先人”这番话句句在理;尽管在“军中愤怒,将为变”时,郑氏不是火上浇油鼓励李景让大开杀戒,而是着眼于儿子身上的问题,说得通情达理,令人信服,也算心存大义,且“军中由是遂安”,实际效果不错,但我还是要说,李景让不仅是郑氏的儿子,还是浙西观察史,此时正以后者的身份在官府议事。郑氏或可在家中训斥自己“发已斑白”的儿子,议事之官府毕竟不是郑氏之家,家有家规而国有国法,这种公私不分的行为是否合法还得两说。汉宣帝时河南太守严延年的母亲在家中严厉训斥为官“阴鸷酷烈”号称“屠伯”的儿子,就比郑氏做得有谱。

另一件事与李景让的小弟李景庄科举考试屡屡不中有关:李景庄“每被黜”,郑母“辄挞”李景让,这不是很怪异吗?“景让终不肯属主司”却一语道破天机。上面说的那件事中,郑氏至少还有大义驱动,还有平息事态的成效,那么,为李景庄科举不中而鞭挞李景让,不仅做法不对,而且动因不正。恰如李景让所说:“朝廷取士自有公道,岂敢效人求关节乎!”他懂得“从道不从君,从义不从父”乃“人之大行”(荀子语),没有把那个“孝”字庸俗化。后来还是宰相出面对主考官说:“李景庄今岁不可不收,可怜彼翁每岁受挞!”看来李景让因李景庄科举不中而“每岁受挞”已经传至宰相耳中,实在也有损这位“严母”的声誉。

从郑氏对李景让“虽老犹加箠敕”一语中不难想见,她在“诸子皆幼”时动辄棒打鞭挞的“虎妈”形象,习惯成自然,她已俨然忘了年龄的界限。诚然,景让、景温、景庄三个儿子“皆举进士及第”,李景让更是国之栋梁,德配其位,青史留名,“虎妈”教育似乎也卓有成效。但这其实并不是严母之严酷的“虎妈”教育的结果,倒与严母的严格要求之励志有关。在许多时候,这种棒打鞭挞的“虎妈”教育,往往造就瞻前顾后、唯唯诺诺、没有胆识、没有担当的庸才,我怀疑,那位想靠兄长通关节方能“进士及第”的李景庄身上或许就有这样的气息。而且,就像郑氏的不取意外之财能在儿子幼小的心灵中留下很深的印象,郑氏动辄棒打鞭挞的做派也会传染给自己的儿子,谁能说,李景让日后将那位都押牙杖之而毙,就没有“严母”郑氏潜移默化的影响在起着作用。

©2016 新福建 fjdaily.com中国互联网举报中心闽ICP备09035838号
跟帖评论自律管理承诺书 违法和不良信息举报电话:12377公司名称:福建报业新媒体发展有限公司